圖3.太平洋西南島嶼出土的拉匹陶(Lapita)類型（取材自 kirch，1997）

文/何傳坤

 　

遠古南島民族的原鄉

距今一萬至八千年前，更新世冰河北退之後，溫帶及熱帶區變得較今溫濕，在大洋洲的新幾內亞高地，中國黃河及長江流域出現了農業，農業始源的原因經由考古學家及環境科學家們的努力有了一些進展。全新世早期溫濕季節性變化的氣溫以及多年生草本植物之擴散（如華北的小米以及華南的稻米）提供了農業發展的先機。因自然環境之改善，原來以採獵為生的舊石器時代先民轉變成定居的新石器時代農民。

在距今7000年前，華南沿海地區（自浙江南至福建、廣東及香港），及東南亞的越南北部，考古學證據中已證實當時出現了農業社會型態。農業社會中的先民，住在定居的村落中，養豬及雞、製陶及磨製石器，而且種植稻米。這些東亞新石器早期文化是否全部屬於南島語族，尚難確定。但是許多東南亞島嶼區以及大洋洲考古文化中的典型器物類型也出現在亞洲大陸卻是不爭的事實。例如有紅色色衣陶、彩繪及繩紋陶、有段、有肩石錛；彩繪圖案如螺旋、圓圈紋；養豬、狗、雞等，這些並非東南亞島嶼區的原有特色，但這份名單卻全部出現在距今7000年以前的浙江省河姆渡遺址（圖1）。澳洲考古學家貝爾伍德（Peter Bellwood）認為長江下游可能是遠古南島民族的原鄉。

南島語族的遷徙和擴散

南島語族自古南島「原鄉」分批遷台之後，根據澳洲考古學家貝爾伍德及語言學家白樂思的「特快車模型」（Express Train Model）說法，在距今5000年前南島語族由台灣分7個階段向南、東、西擴散。由台灣先移進菲律賓，再繼續至馬來西亞、印尼，向西到達馬達加斯加島，向東擴至美拉尼西亞、密克羅尼西亞和波里尼西亞。

最近的遺傳基因研究及考古學家泰勒爾（John Terrell）提出的「慢舟模型」（Slow Boat Model）認為波里尼西亞的南島民族並非源自台灣，而是源於包括華南在內的大東亞範圍，以島嶼東南亞作為中途站。

貝爾伍德指出，南島民族在東南亞島嶼區擴散可分為7個階段（圖2）：

一、 公元前4000~3500年：原南島民族擴移至台灣；定居並以榖類及根莖類農業為主；擁有簡單的航船技術。
二、 公元前3000年：原南島民族擴移至菲律賓北部；航海技術改進；陶器紋飾自繩紋陶轉變為素面或是帶紅色色衣陶。
三、 公元前3000~2000年：原馬來波里尼西亞語族自菲律賓南方擴移至婆羅洲、蘇拉威西（Sulawesi）及摩鹿加（Moluccas）；除了榖類之外，果實及根莖作物增加；在爪哇南部及季節分明的島嶼區稻米成為主食。同時採食適應（採集狩獵）也開始在婆羅洲及蘇門答臘雨林中出現。
四、 公元前2000~1000年：在蘇祿（Sulu）及蘇拉威西海附近，活動性強的海洋適應（早期海洋遊牧者）開始，也同時奠定了遠航的基礎。
五、 公元前2000~1500年：拉匹陶（Lapita）文化（圖3）擴移至遠大洋洲的東加（Tonga）及薩摩亞（Samoa）。航海技術發展可以遠征到無人居住的島嶼，以及間斷地定居在西美拉尼西亞大型島嶼，如新幾內亞已經有操巴布亞語（Papuan）的居民在此定居。
六、 公元前2000~1000年：南島民族聚落出現在越南及馬來西亞，顯然與當地的農業民族發生競爭及衝突。
七、 公元前500年：銅、鐵引進島嶼東南亞。東山銅鼓自越南交換到巽他（Sunda）島，自蘇門答臘至麻六甲南部。

另外，貝氏認為南島語族的祖先離鄉背井向外擴散的七大誘因是：

一、 因農業食源能提供連續性的人口成長，新的家庭成員可代代相接連續地分家到新天地去開拓。
二、 農業經濟所具有的搬運性及再生性，可以長期提供先民向資源貧乏的島嶼地區移民。
三、 在早期南島民族農業發展範圍的「前線區」（Frontier Zone），可以廣納擴散的移民，原來從事狩獵的住民對於採行有系統農業經濟的興趣不大。
四、 具有發展行舟技術及航行技術傳統。
五、 具有快速沿海活動及開發資源的傾向，可能是尋找有利於發展農耕及內陸捕魚的環境，進而助長不同聚落型態的殖民模式，百年之後，再向陸地前進。
六、 為了能在祖先牌位上留下英名及英雄事蹟，族內年輕一代立志出海尋找新的聚落。
七、 極欲尋獲「精品」的資源，以利建立海陸的交換網路。

上述七個階段基本上可歸納為二波擴散：

1. 大坌坑文化具有上述特徵出現於西元前4300至3000年前。早期進入台灣本島及澎湖列島的新石器時代先民已知製造船具。這種技術早已出現在華南沿海因冰後期海水面上昇而形成的許多小島上。他們已製作繩紋及劃紋陶器，使用磨製石錛、板岩製矛頭以及石製樹皮布打棒。台灣考古遺址出土的稻米遺物為夾在陶片中的米粒及稻殼。在同一時期，同樣的稻米遺存也在婆羅洲的砂越（Gua Sireh）洞穴中出土。擴散到台灣的南島語族，不但已取代當地的採獵先民，而且也向東及南進。
2. 第二波的擴散事件的證據多出現在菲律賓、沙巴、Talaud島、Sulawesi北部及東爪哇的洞穴及岩蔭遺址中。其中出土了帶紅色色衣的陶器、貝器、磨製石錛。在菲律賓呂宋島北部Andarayan遺址發現西元前1500年的陶片上附有稻殼。稻米已知在西元前2000年已抵達婆撈越，雖然相伴出土的拍印紋陶與早期的紅色色衣陶不同，可能與泰國南部早期（非南島語族）的農業聚落群有關。在泰國南部，同樣的遺物也在出土稻米的Khok Phanom Di遺址（西元前2000至1500年），以及馬來半島的同時期遺址中。

古植物學研究顯示在台灣日月潭地區、爪哇及蘇門答臘地區自西元前2000年開始在各地都有因農耕開發而除土的活動，雖然正確的年代並不清楚。南島語族擴散至婆羅洲大島、蘇門答臘、爪哇及馬來半島的正確年代也不詳，因為考古學資料欠缺，但是西元2000或是1000年似乎是合理了推測年代。這些地區的最大研究障礙是，許多年代較早的沿海新石器時代遺址極有可能埋在相當厚的沖積之下，因為難以調查及發現。馬來半島目前還有不少操南亞（Austroasiatic）語的民族，但是他們的祖先操南島語可能在西元3000年前最早定居在沿海地區。這些南島語族是務農的，可能是現代Aslian（南亞語）的祖先，在西元前2000年已定居於此。

馬達加斯加島可能在西元後1000年由婆羅洲南方的居民移至此。根據語言學之分析，他們是操馬來或爪哇語的頭目們。

約在西元前500年及西元1000年南島語族向東進抵達東密克羅尼西亞的科洛林群島（Carolines）、馬紹爾群島（Marshals）、利巴提（Kiribati）以及東美拉尼西亞的社會群島（Societies）、Marquesas、夏威夷（Hawaii）及復活日島（Easter）。也許晚到西元1200年才抵達紐西蘭。這一段玻里尼西亞擴散時期似乎中間隔了500至1000年。

在1000年之內，南島語族自台灣向外擴散，經由東南亞島嶼區轉進美拉尼西亞及大洋洲中部。陸上及海上距離長達7000英里。要達成這項任務，他們必須跨越800英里的陸島間距，並經縝密的規劃後才能再向遠方小島推進。南島語族經由海上自大陸及島嶼區向南、向東擴散適應的歷史事件在人類文化史上可說是空前絕後的。

圖1.浙江省河姆渡遺址出土的陶器類型（取材自考古學報，1978）

圖2.南島語族遷徙與擴散圖（取材自經典雜誌，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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