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勢公館社區文物搶救八日記
圖1.傾圯的劉氏宗祠
圖2.瓦礫堆中搶救文物
文/王嵩山.圖/王嵩山、周文豪
災後的博物館專業社會實踐
台中縣東勢鎮的公館地區是東勢最早開發之社區。在921震災中幾乎全數摧毀了百年土磚造客家建築民宅,而災後追求效率的清除工作,更進一步嚴重的威脅傳統文物。驚魂甫定的公館居民,卻有前瞻性的視野:搶救家園歷史記憶文件(物),可以作為未來東勢家園與文化重建之依據。
因著前述的認知,公館社區自災後便積極的成立一個「自救委員會」,透過社區營造學會常務理事陳板的聯繫,於10月8日要求本館的人類學部門即刻組成專業團隊,協助公館社區保存文物與建材。
這個後災難的思考與行動案例,不只突顯出災區的重建工作應以在地人為主體,輔以相關專業團隊的社會事實;也因為當前「文化重建」焦點大半擺置在歷史典範化的「古蹟」之上,而讓我們有機會去探問:日常生活的價值、博物館與文物的意義、以及社區的基本性質。通過一個對地震災區積極的社會實踐之延伸(outreach),博物館協助歷史書寫、透視集體記憶的價值、重構社區文化。
文物搶救強調社區主體性與專業科際整合
當地義工在軍方即將開始清理「廢棄物」前,組成自救會、投入現場勘查工作,凝聚社區共識。本館人類學組根據自救會的要求,組成一個工作團隊。這個團隊包括:科博館人類學組8人、科教組2人、展示組與秘書室各1人;台灣史前文化博物館籌備處1人;並結合相關專業(如歷史學博士1人)和系所如:台大人類所碩士班(1人) 、東海大學歷史所碩士班(3人) 、中師美術教育系(4人) 、台南藝術學院音像紀錄所碩士班(1人)之學生,與東海大學通識中心助教(1人)。
文物搶救團隊根據具體工作項目如:文物蒐集與基本資料記錄、觀察與描述、攝影與繪圖、生活與社會史訪談,將工作者分為四組;行動組織不但顧及田野工作與掌握脈絡性知識之專長,也顯示出文物搶救與文化重建是科際整合的工作。
蒐藏與詮釋是一個持續的社會文化過程
第一階段搶救工作範圍以中寧里匠寮巷、東安里劉氏宗祠、泰昌里文昌廟為主。10月9日第一次會議在東勢召開之後,便展開有效率的搶救工作。其中包括召開「文物搶救計畫社區協調會」,與當地居民溝通;確定聚落範圍與建築物清單、蒐集地籍圖、招募人力;請購器材與設備;擬定工作細節、時程與人員工作分配;至16日完成搶救工作。而文物的蒐藏與詮釋是一個持續的社會文化過程。緊急的搶救工作結束之後,已經隱含了必須研擬下一個階段的工作計畫之需要。
不論文物與文獻資料未來將歸還各個家族,或是成立「地方社區震災博物館」,或是作為社區重建整體規劃設計參考之資料與素材,我們認為必須擬定以當地居民觀點為視野、由當地居民組成工作團隊、重視文化重建之價值的後續計畫。
文物、歷史、集體記憶與社區存在著密切的關係;而文物的脈絡關係、文物的「主動性與主體性」是應該重視的,正因為如此,即使面對災區文物,我們還是要掌握細膩完整的資料。
科博館所組成的專業團隊,以有限的時間在災區採取「搶救考古學」 、「搶救民族誌」 、博物館方法來工作。工作的目的在於:保存文物、文獻與部分民宅建材。這個「災難現地」田野工作的內容如下:第一、從事災後的「文物搶救」 ,主要的工作項目包括:鑑定、採集、紀錄、整理、分類、維護、包裝、儲藏等。第二、以標準化的格式,從事文物及其相關社會文化脈絡之基本紀錄。第三、測繪居住與聚落空間。包括:家戶震災受損情形、家屋與社區之空間配置、生活空間使用模式記錄等。第四、受災戶現場口述訪談(含家園拆除過程影視記錄) ,包括:震災經歷、生命史與家族生活史的訪談、對於未來生活的想像等。
搶救文物之處理與管理,應以在地居民之意願、接近其生活領域為考慮。因此,工作團隊建議部分文物依家屬之意願,由災難現場攜回;無法在東勢鎮覓得藏身之所的資料,則作簡單編號登錄與分類,並以專車運回暫時存放台中縣立文化中心位於清水鎮新建的「港區藝術館」,等待進行下一個階段的專業管理與維護。
物質證據協助歷史書寫、重構社區意識
在整個搶救工作的過程中,文物的「出土」、「破壞與再現」、「現地論述」不但保存具有社會價值的文物,也有效的獲得當地居民的重視,激起歷史與社區意識,具體的符應自救會與博物館搶救災區文物專案計畫之初衷。
前後8天的東勢公館社區第一階段文物搶救工作,共計搶救了約七百件脈絡明晰的日常生活用品,包括丘逢甲後裔的家族文件(如祭祀公業文獻)、特殊的客家建築構件。工作團隊也完成數份家族構成及其歷史的初步訪談,繪製以巧聖先師廟及其廣場為軸心的聚落與家宅空間平面圖,並拍攝詳細的民宅清除前的正負片與錄影帶紀錄。
災後的文化重建將涉及運用物質表徵以了解個人、家族、社會、文化的歷史議題。既有的社會文化價值之進一步了解,有賴於這一批物質文化的運用。黏附在物質文化面向上的有關空間、時間、人觀、物觀、生死觀、工作觀、權威觀等集體知識,將是未來「社區的象徵性建構」之基礎。
而被地震與怪手威脅之下的搶救工作,衍生了諸如:丟棄/拾取、精英/民間、古蹟(歷史建築)/民宅等現象,刺激我們重新思考物的定義與分類之關懷。什麼是應該被保留?由誰來決定?如何(又為何)進行物的維護與保存?搶救物的社會文化實踐又具有何種意義?……等問題,似乎不應是廣袤博物館界域的涓涓伏流。 破壞性的地震卻建設性的重構了我們對於博物館的社會文化相關性之角色與功能的反省。
圖3.邱家公廳中搶救文物
圖4.現場環境素描
圖6.居民開始自行修補房舍圖圖
5.在已經夷為平地的家宅地上從事訪談,重構房子的空間配置。圖
7.婦女到已傾頹的巧聖先師廟上香